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詠歎調  第四節 夏綠 藤青 夢白

 

兩年過去了...... 忽而今夏。

偶爾收拾東西,艾斐兒拿出那個雕刻着精美花紋的盒子。打開盒子,很輕的一聲……

一紙淡綠馨香的信箋慢慢飄下地,彎腰撿起,上面寫滿娟麗的中文小字。
 
親愛的艾斐兒小姐,

當我看到風中一片樹葉,它孤零零的翻飛飄零,忽高忽低的旋轉,我知道那是最後的舞蹈,感恩,告別。我想我也是時候寫一份遺囑,做最後的告別了。

現在這份遺囑我只能交給妳,只有妳關心我,妳名字叫Ivy,妳真的是一條常春藤(注1)。妳慢慢纏過來,眼睛總是藏在我周圍的暗處,我曾經不勝其煩,對不起。

我萬萬沒有想到,妳,一個並不熟悉的朋友,我要向妳交代我的後事,請別推辭,因為除了妳,我被世人遺忘了。我會感激妳,請別嫌棄這是我唯一對妳的報答。

沒有甚麼比保守秘密是更大的罪過,我不敢帶着秘密面對最後的審判。

 

我是一個黑市居民,一個逃犯,我為此要付出代價。

我最近收到移民局的遣返信,我該走了,我的生命已經被我弄糟了,糟得不可收拾。再沒有退路,只能向前,向前。

幾年來,我不斷重複的做同一個夢,在夢中我沉在水裡,天上是血與火。那是我的洗禮,我想求妳為我的洗禮做唯一的見證人,妳一定會來,一定會看到這封信。

最後我想再求妳一件事,我親手為自己做了墓碑,上面有我的名字。請為我放在那個林中湖邊,我們秘密相遇的地方。讓我疲憊的靈魂,有最後的棲身之地。

我走了,錯愛了我的人們,請記得我,忘記我的過錯。

 

信的下方貼着一片暗綠的樹葉。

看到盒子底有一本日記,日記下面一塊墨綠絲綢包著一塊小小的灰色大理石墓碑,墓碑面四周刻着綠色樹枝,青藤纏繞,掛滿了潔白的喇叭花。墓碑中間有四個中文字 - 夏綠夢白。

 

艾斐兒走進樹林,樹林依舊。仰望塔樓,塔樓依舊。來到湖邊,湖水依舊。她走了,這個多餘的女人,到處都沒有了她的痕跡,在那天色陰鬱的傍晚,她飛去贖罪的路程,在旅途中尋找答案和歸宿。

在樹下一小片開滿野花的草地,艾斐兒鄭重放下那小小的墓碑。有野花相伴,誰也不應該在孤獨中啊。墓碑像一本沉重的小書放在那裡,有誰願意讀呢?

艾斐兒坐在墓碑旁,膝上攤開那本日記。

 

翻開第一頁:

“當黑夜暗影漫長,
當風暴驟然升起,
當我被世人遺棄驅趕,
當我疲憊衰弱,
祂給我一首歌,
我在夜間複誦這音律。”

她靜靜讀着,心卻隨着情節動盪不安。

起了涼風,樹林又幻化成巨大的愛奧蓮豎琴,琴音詭異美妙。那隻黑鳥飛來了,站在墓碑上唱着奇異的歌。

艾斐兒喊道:穿黑衣的遊吟詩人啊,你究竟唱的是甚麼?讓人心裏如此不安。

豁然,聽懂了,艾斐兒聽懂了!找出隨身帶的譜紙,急速的在上面記錄。

這首樂曲在心裡響了整晚,記下這些,天亮了。

一切都完整了。
這是一首聲樂套曲,

三個樂調:“宣敘調”,“詠歎調”和“敘事調”。

還有“序曲”和“終曲”
一切都完整了。

青藤攀附綠枝,汲取養分,綠枝枯萎了,青藤開出潔白而艷麗的花朵,這是她們合二為一的生命之花。

回到居所,從夜晚到清晨,又從清晨到夜晚 ......日夜循環,生命度過。又一個清晨來臨的時候,艾斐兒張開雙臂,擁抱第一道從窗外射進來的陽光,迎接新作品的誕生。

這首樂曲的名字是:夏綠,藤青,夢白,副標題:夜間的康塔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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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Ivy 的中文意思是長春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