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詠歎調  第二節 洗禮

 

這大概是夏天的最後一天,林中的風已見蕭瑟。

傍晚,太陽斜着從樹林各個縫隙穿射進來,金色的縫隙,襯着暗色的樹木,像巨大的愛奧蓮豎琴排列着琴弦,風從弦間滑過,偶然天成的琴音飄忽迷離。

艾斐兒良久的佇立在塔樓前。

幾天前十分意外的收到夏綠芝的卡片,她說想請艾斐兒在她的洗禮奏樂,如果可以的話,請來塔樓相見。

洗禮?

艾斐兒仰頭望着上面的窗戶,那兒出奇的寂靜,夏綠芝想必就在寂靜後面。

她打開手中的琴盒,拿出小提琴,調好了音,旋律緩緩從弦下流淌出來,這旋律從她內心深處莫名的飄溢而出。

隨著樂曲聲,一隻黑鳥從塔樓高處窗內飛出來,它在窗前迴旋。

塔樓下面的小門開了,那女子慢慢走出來,身披紗衣,滿頭白髮,白臉上垂着兩彎白色的睫毛。她雙手捧着甚麼,黑鳥在前方帶路,他們莊嚴前行。

艾斐兒跟在後面繼續奏琴。

這隻隊伍徑直前行,來到林中湖邊。

 

女子站住了,白色紗衣隨風飄揚,雪白長髮也隨風飄揚,黑鳥飛下來落在她肩上。

 

女子慢慢轉過身來,睜大一雙眼睛,鉛一樣的瞳仁,空洞如無物。艾斐兒的手發抖,停下演奏。

女子微微笑了一下。

謝謝妳來,拿去,這是我的秘密!她雙手遞過來她捧在手裡的盒子,艾斐兒猶豫的接過來,那盒子沉甸甸的。仔細看,上面的花紋很精美。

風起了,湖水開始動盪起來,並且越來越幽暗,向岸邊湧來又退去。
風聲時而低緩,時而尖疾的合唱。整個樹林搖動着,似巨大的愛奧蓮豎琴的狂奏。

 
這大概是一天的最後時刻 - 日夜交接的時刻。

天黑了,女子的眼睛在一瞬間沉黑起來,和幽深的夜空融為一體。

又黑又濃,像墨汁一樣的湖水,的一聲漫上岸,擁着那女子向湖中湧去,只見她伸出一隻手,不知是呼救,還是說再見。

 

她在浪花中漸漸遠去,只看見那雙黑得像夜的眼睛。黑鳥奮力拍着翅膀,追隨過去,低飛在湖面上,圍著她盤旋。

艾斐兒本想去叫人救她,可雙手不受控制的繼續奏琴,瘋狂奏琴!

湖面上空,這邊太陽急遽降落,逐漸熄滅,漆黑如仍舊炙熱的炭火。那邊月亮迅疾上升,燃旺似沸騰的鮮血。

 

日和月在天邊短兵相接,各自舉起黑和紅的光劍,劍尖一觸即發,巨大地,靜寂地強光,瞬間將黑和紅調和,天地一片奇巍玫紅。

艾斐兒奏著琴,不能停下來。

樹林合唱在最強音的時候,轟然而止。

萬籟俱寂……

遠方湖中那個白點,隨着波濤沉浮。

艾斐兒這才清醒過來,她跌跌撞撞的一邊跑,一邊拿出手機報警,電話在這個時候忽然失靈了,艾斐兒摔倒了,她甚麼也聽不見,看不見了。

醒來的時候,已經是早上了。清晨的天空非常乾淨,林中小鳥歌唱。望望遠處,湖水一如既往的輕輕蕩漾。

女子走了,世界沒有因她的離去而有任何變化,她來時無影,去時也無聲。艾斐兒拿起身邊的小提琴,走出樹林。